去年搬家來巴黎、也轉到新學校，剛開學的時候有一次校外教學要去東京宮，我遲到了，跟櫃台解釋了之後，櫃台小姐回覆我：「因為是開館前參觀，你不能自己進去，要有你們班的人來帶你才能進去」 。才開學我跟誰其實都不熟，在手機裡面來回滑來滑去傳了訊息給在另一門課同組的女生蘇菲 「Salut你在嗎 我現在在展覽側門，你可以來帶我一下嗎」，她訊息回得很慢：「啊 你到了啊 我們在裡面了 快來吧」 ，一收到訊息我馬上回她：「你可以來門口帶我嗎，因為櫃台說我不能自己進去」 ，然後一等又是十幾分鐘。中間我好幾次問櫃台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可以自己進去，因為同學沒有回訊息，櫃台從頭到尾都走冷淡風： 「你可以打電話」，旁邊的警衛可能覺得我沒聽懂又再次強調： 「你必須找你的朋友帶你才能進去」，我臉上應該是露出相當彆扭的表情：「我剛轉來，所以我沒有同學的號碼，也沒有什麼認識的人」，講完之後突然很想哭 「我再等等看好了」像是為自己突然的轉身先給出解釋，然後背對著兩個不明所以的法國人偷偷抹掉怎麼都擦不完的眼淚。他們應該沒有想到一早就要面對這個好像搞不清楚狀況的外國人，就像我也沒想到一早就要被迫面對自己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一樣。
每個跟我同班過的法國同學應該都會覺得我很怪，或者說可能沒有一個法國人有過機會知道 『真正的我』是怎麼樣子的。我想到前陣子看的《想見你》裡的陳韻如，在法國的我有點像她，在學校如果身邊沒有講中文的同學，我可能一整天都沒講話，自己上學、自己畫畫、自己回家。可能也跟剛來法國的時候遇到的老師有很大一部分的關係，因為太常被針對說法文不夠好、或者當著你的面說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越解釋越多漏洞，但為了成績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微笑。久了就慢慢養成不想被看見的習慣，少說一點話、少一點接觸，就感覺少一點這種煩心事。
前陣子我跟🐸聊到在法國慢慢形成的這種低調，我在自己身上發現一個有趣的觀察：如果當天要上的課的老師是我覺得比較難溝通的，我就會戴比較基本的小耳環，而在那些我覺得老師人比較好或者不用太多交流的課我就會戴比較大的耳環。我覺得這大概是還想維護一些心理上最後的自尊吧，不想再經歷被期待、又被簡單的分類、然後不被理解但自己也懶得解釋的狀態，所以乾脆連開頭都不要有，戴著小小的耳環，希望沒人會注意到自己。
「但我為什麼要因為這些去壓抑自己呢？我也想那樣、我想戴自己想戴的耳環啊」我說
「是啊」
🐸大概懂我說的耳環其實還代表了好多好多、那些在朋友和家人身邊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東西、自然而然的自己。
展覽結束，從東京宮出來我和蘇菲走在一起，她突然讓我看向左邊，然後倒數了起來：「3, 2, 1 et voilà (就是這了)」，然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巴黎鐵塔。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巴黎鐵塔了，但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把這一刻記錄起來。那一天大概是我那陣子心情最豁然開朗的一天，什麼讓我感到低落的巴黎早晨，或是地鐵上總是讓我假設我們同樣孤單的老人，瞬間又變得美好了起來。
太多外在的聲音導致的自我懷疑，讓我們一不小心就把曾經非常非常肯定的念頭暫時忘掉了。
身為大人很多東西不是學不會，只是需要重新再複習一次。
再學一次相信自己，不要為別人懷疑的表情動搖
再學一次大方，像小時候那樣就算害羞也不害怕
然後再學一次樂觀，不要用幾次的失敗評判自己
那天突然出現的巴黎鐵塔讓我這個不太浪漫的人也被打動了，它跟任何的美好一樣其實一直都在，只需要我們重新去發現。
後記：
寫這篇日記的時候我問🐸 「有什麼事情是你覺得小時候有但長大消失的技能？」
🐸：「海豚音吧，你看每個小孩都可以輕易的唱海豚音但我們就沒辦法，不然你現在試試看...$%^&*@^&*」(耳朵已經自動靜音🌝)
Search